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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给你唱波如莱吗 酥糖=那日苏唐志军

不算前文的前文 我会对他说赛音白努


那日苏对着苍穹举起啤酒罐,拉环刚好圈住月亮:“这罐儿敬硬我的杭盖!”然后转向唐老师,扬起握着铝罐的手,示意他也走一个。

唐志军低头想了想,也举起易拉罐:“敬这个时代……这个时代还是很美好的,对吧。贵州,FAST射电望远镜建成并投入使用,你们内蒙、内蒙古也有。射电望远镜可以测量天体射电的强度频谱及偏振等量,通俗来说就是有可能,有可能接收到来自外星的信号。我们找到外星人,或者外星人找到我们,双方握手、拥抱、互致善意,这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时代还是很美好的,对吧。唐志军的“对吧”从来不是向外界寻求某种认可,只是一种自检机制,本质上等同于机长和摊开飞行检查表的副驾驶一起确认每项操作是否合规。其实他早就知道答案。很美好的时代,沽名钓誉的人列席,目送一批批理想主义者被送上电椅,实在是很美好的时代。当然,这个“早”,其实是他还年轻的八九十年代。现在他没有那么多想法了,多余的抱怨是一种思想的露阴癖。人类文明已经没救了,别白费力气,只有外星人才会给他想要的答案。

所以他接着追着飞碟跑,从王老师手里接过编辑部的公章,接着办《宇宙探索》,一本商业价值只体现在刊号上的杂志。报刊亭每期都卖不完,退回来的货品堆在四十平米开间的某个角落,然后某天在秦彩蓉的张罗和唐志军的不舍中送往工厂化为纸浆;印厂跟他催去年的费用时一并提到了前年的尾款,他看向秦彩蓉。秦彩蓉扭过头去,他看向被掉了漆的木头窗框分割的夜空,可惜钱从哪儿来,外星人也给不了答案。

但秦姐可以,而且一直可以。编辑部的运转除了靠少数贼心不死的(秦姐原话)老读者老订户,还要靠她秦彩蓉守着潘家园的玻璃柜台磨破嘴皮子才多卖出去的那几副眼镜。商务合作也是获得资金的渠道,总有不开眼的企业找上门来,奔驰宝马红旗或者车标六个字母掉了仨的金杯,闯入酒仙桥十一街坊老技术学校大院,来到迁址后的编辑部,要冠名、封面或者彩插广告。这时候也要靠她做大外宣,好在杂志近年来也没什么新建树,老词儿可以复诵于亿万斯年也。沟通过程很愉快,你好我好大家好,除了唐志军,他觉得每个品牌方都有两点不好:这儿不好、那儿不好。他奚落不学无术的嘴脸,他揶揄争名逐利的行径,一排排摇着钞票望向他的商人,他几十年如一日昂头挺胸坚定地蔑视,尽管现在耷拉着脑袋驼着脊背,目光涣散而呆滞。当然谈判还是有成果的——几颗成熟的水果,装在篮子里,篮子上系着红拉花,红拉花上印着四个烫金大字“早日康复”。不知道亟待康复的是窒息导致的后遗症,还是一场持续了三十年的迷梦。

有关杂志的历史,秦姐如数家珍,因此她对外是摄人心魄的传声筒,对内是令人气绝的震撼弹,总能对着唐志军的痛脚狠狠地踢下去,还要碾上两个来回,让对方无力招架,只能报以沉默。她说,你就应该急流勇退,在那个男看《宇宙探索》女看《知音》《读者》的年代成为科幻迷心中的那什么来着,白月光!现在倒好,狗尾续貂。

她忽而又笑了:“不对,别说以前是不是貂了,首先你那杂志得算得上狗尾;再说了狗尾又能值几个钱?我跟你说貂可贵着呢,旁边档口的东北大姐买了一件儿,我一问多少钱,大姐特自豪地比划,小两万!”她激动地向虚空伸出两根手指,摇晃起来,正着比完,又翻过来,对着脑袋要钻进电脑屏幕里的唐志军晃了几下,进行一场无声的示威:小两万!你得卖多少本杂志!

“去一趟内蒙要多少钱。赤峰市翁牛特旗。”老唐斜里插了一句。有个苏木出现了不明飞行物,老乡拍下来发到了网上。那个模糊的白色小圆点飘飘摇摇,成为他探索宇宙的新目标。今天的火车赶不上了,他就查明天去赤峰的票。白钢文件柜里常年放着的那个大背包被他翻出来,站在屋子中央,他把包转个底儿掉,倒干净所有的内容物——耗干了能量的电池、磨掉了尖儿的圆珠笔、从记事本上撕下来的零碎纸条……跛脚的锡兵突然斗志昂扬。

现在换秦彩蓉哑口无言,愣了半晌才嗫嚅道:“真他妈疯子。”

 

往东北方向去的车在北京站始发,这次到得还算早,钟楼鸣响出全天倒数第二次《东方红》。夜里的站前广场比白天冷清了一些,但人群依然是推不开搡不开,离愁别绪板结成一团糨糊,得从中迂回出一条道路。过安检,老唐才把包从身上卸下来,背就又微微驼了回去,而包里的电池差点儿给安检机的履带砸出个坑。满满的一号电池,还有两桶泡面、三根火腿肠和一个苹果,全是秦彩蓉塞进去的,一边儿塞还一边儿念叨:“道儿上多吃点儿,被狼叼走之前先发条短信知会一声儿,最好附上详细地址,我得给狼邮两箱牙签儿过去,”然后自己翻这个皮有点儿厚的包袱,“怕你太柴,塞了它的牙缝儿。”

被扒拉开的老唐有些无所适从,局促地站在一旁,右手攥住左手揉搓着:“喂狼也挺好的,草原狼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秦姐把收拾好的包掼在地上,再没搭理他。

 

唐志军一夜无眠,天亮了才搂着盖革计数器沉沉睡去,然后被回收卧铺牌的乘务员摇醒,喂,下一站尺峰了。在这之前唐志军对这片土地的印象是远到而来的朋友给他带的对夹,还有科尔沁牛肉干。他非常认真地研究了包装袋背面的每一个字,因为那是买给女儿的磨牙辅食。你豁着一颗牙,嗓音清脆但是因为漏风咬字有些含混。你说你属牛所以特别爱吃牛肉干,小满,你早来一年爸爸狠狠心,晚来一年爸爸咬咬牙,你晚来两年就更好办了;可如果你是千禧宝宝,爸爸真的要求助外星人了。

你手里攥啥玩意儿?乘务员有些紧张,背在身后的右手已经在摸对讲了,可能在想上岗培训时候讲过的爆炸物处置措施。唐志军很想跟她解释盖革计数器的由来和工作原理,但估计人家还没听到金箔实验的时候就已经精神涣散了,只好作罢。这个是我的随身听。他不说假话,或者不常说假话,本次也不例外——那的确是他随身携带的仪器,他也一直用它监听着来自宇宙本初的呼唤——

“爸爸。”

小满第一次叫爸爸的时候八个月大。一个晴朗的黄昏,她仰面朝天,在小床上折腾,要抓住对面楼窗户反射的余晖,急得手脚并用。那或许是用力的瞬间嘴唇简单翕张迸发出的声响但……

 

但那只是一个偏离方向的气象观测用的气球,不是UFO。唐志军听蒙古族小伙儿的解释,回到了三十年监听无线电的某个深夜,电波那端的人好像对汉语也不熟悉,说话断断续续。那日苏解释完有些茫然地挠挠后脑,昨天的酒还没醒透,今天的酒还是照旧。一切都是误会,你以为的答案只是乙醇作祟,是眼前脸上两坨红晕的酒蒙子在捣鬼。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只有单眼皮,没有可以藏坏心思的夹层。那日苏热切地注视着唐志军躲闪的眼睛,他在猜唐志军听完之后的反应,是不是投来一个幽怨的眼神,然后从冲锋衣的兜里摸出一根烟,一边抽一边叹气。那日苏很想拍拍那人的右肩,对正在翻找什么东西的小老头儿说:唐昂老师,别上火,你以要不然在气象站待两天,这儿有雪花、哈啤还有朋友给我带爱的马奶酒,哈哈。没有什么是啤的白的解决不了的,外星来客在酒桌也过不了内蒙人这关。

唐志军翻了半天衣袋,最后翻出一个空空的水壶,特意拧开盖倒过来对着地面甩了两下:“那个,我出门时候因为要多装电池,盖革计数器不能没有电池是吧,所以没有带很多水。现在带的水喝完了,我想,讨口水喝,你看能不能……”

唐志军双手握着盛满啤酒的易拉罐,先是小口小口地啜吸,发现不解渴,横下心来仰头一饮而尽,不久陷入迷醉。他酒品很好,不哭不闹,只是话多且密,只有一个主题:唐正满。他的女儿叫唐正满,唐正满是他自己取的名字,跟唐志军、外星人一样,都是三个字。她属牛、清瘦、秀气、高挑、人前爱笑。她开朗、健谈、钟情物理、爱好文学、成绩名列前茅。她焦虑、困惑、对着被衣物挡住的地方举起修眉刀,就像父亲想起来就会给她量身高,然后用卷尺在承重柱上刻上一道。

“承重柱上很久没有新的痕迹了,我女儿……嗝……她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很久都没回来过了。临走前她给我发了短信,就存在我的手机里……她……还存在我手机里。”

那日苏无法理解的事情很多,刚才又多了一件:他带老唐参观气象站——一根头顶太阳能电池板身上挂满传感器的杆子和一座砖瓦结构的二层小楼。老唐永远端着那个奇怪的仪器,没有多余的神情,为什么唯独看见外墙角落里贴的沉降标识牌,眼里始终噙着的局促和张皇消失了,闪过转瞬即逝的火花,然后再次黯淡。他不知道这火花闪现的缘由,他只知道老唐需要一个拥抱。他难过的时候,额吉紧紧地抱住他;额吉难过的时候,阿布紧紧地抱住额吉,拥抱是传递关怀的不二法门,于是他潜心修习。他满可以直接把唐志军揽在自己敞开的皮衣下,但他没有。七岁的时候,班里的一个小女孩坐在地上哭,他冲上去把她抱住、给她顺气,结果她哭得更凶了。他像一只犯了错的小狗,以为舔手会让悲伤的人情绪得以平复、获得一丝安慰,结果那人只在意腥臭的口水。从那之后他也学会了谨慎,他会先怯生生地问:“唐老师,我可以,抱抱你吗?”

没有回应。他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汉语不是他的母语,难免词不达意。他又组织了一下语言:“唐老师,我要,抱抱你吗?”回答他的依旧是寂静,还有一阵卷起尘灰鼓开窗户的疾风。

他当机立断护住唐志军。宽广的怀抱里十分温暖,没有迷眼的粗砺风沙,但是好像在说,想哭的话你就尽情地流泪吧。慈善奖不只五分钟的拥抱,还有他的哼唱,声音飘渺悠扬:“呼仁措和——比鲁嘞——米内宾内呀呀……”唱完他本想安慰唐志军:没事儿,只要这个家还在,栗色的小牛总会回到毡包的。

“真好,听完更想小满了,可惜她已经……她已经不在了。唐志军声音微颤,说完很快就倒在了白色的地砖上,睡了过去。如果唐老师还醒着,那日苏会对他说,这首歌叫《思念女儿》,其实唱的是你。但唐老师睡了,所以接下来那日苏应该一手托着他的后背,另一首担在他的腿弯,轻轻地晃悠着他,给他唱同样飘渺悠扬的《波如莱》。这是那日苏老家前郭县的民歌。小学音乐课上老师教《摇篮曲》,全班跟着轻声唱“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他很想举手:老师,我额吉唱的不吴是这个,她唱的是……她唱的是什么,她的脸我怎么都记不清了……

“唐老师,”屋子里甚至响起了鼾声,那日苏在鼾声里对着睡着的唐志军倾诉,“那我也告诉物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根嗯本就没有阿布和额吉……”

 

西北风掠过旷野,关不严的木头窗框呼嗒呼嗒地响。唐志军酩酊大醉,他的梦里有女儿呼嗒呼嗒的小马尾。那日苏尚有最后一点儿意识,和暗处的狼群一起用布满血丝的眼睛,凝望高悬的萨仁仙女。而后他轰然倒地,睡得猝不及防。他紧紧地抱住唐志军,像背上挂满苍耳子的蒙古小狗,蹭来蹭去。天上的朋友,有人给你唱波如莱吗,或者你要给谁唱。



致谢:部分设定来自同 @制诰委员会 的头脑风暴。


为什么老唐的女儿叫唐正满,详见演员杨皓宇的博。

呼仁措和比鲁嘞米内宾内呀呀

《思念女儿》(Huren tsoohor byaruu)第一句歌词谐音。

虽然文章提到了《波如莱》,但并没有引用歌词。这两首都是蒙古族民歌,前者是青海的,后者是科尔沁前郭县(吉林松原辖县)的,推荐杭盖乐队的版本。

其实狗尾和貂那段是作者骂自己的,上一篇未见得是貂,这篇连狗尾都算不上。

如果可以的话能在给我一点反馈吗?感觉全网除了我和朋友不超过五个人嗑这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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