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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ner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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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跟他说赛音白努 酥糖=那日苏唐志军

*主要情节纯属捏造*

不算后文的后文 有人给你唱波如莱吗


那日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在墙角堆满蓝色绿色啤酒易拉罐的房间里打盹儿。他不喝白的,白的劲儿太大;他爱喝白的,白的劲儿太大。他的工作内容很简单:记录各种量表读数,还有喝大酒,喝得醉醺醺的,像阿布一样瘫在草地上,睡成一摊马粪,额吉一边大声呵斥一边把他拖回毡房。不过那是他很小时候的故事了,现在牧民早已定居下来,搬进了楼房,于是阿布瘫倒在地板上,额吉一边大声呵斥一边拖着腥臭的呕吐物。

内蒙很大,从额尔古纳河畔的草原到额济纳的漫天风沙都是她的一部分;气象站很小,孤零零地矗立在草原深处,一根头顶太阳能电池板身上挂满传感器的杆子即是全部设备,从空中俯瞰只是一个渺小的黑点。那日苏在那里待了很多年,干着几百年前喇嘛和萨满的营生,呼风唤雨。他亲眼见证杆子上的油漆一点点剥落,然后总会挑一个好天气,趁着没什么大事,哼着鸿雁,给能够到的部分刷漆。

北京很小,北京市总面积一点六万平方公里,约为内蒙古自治区的七十四分之一;《宇宙探索》编辑部很大——不是说面积,一座古老的苏式圈楼辟出一个开间,不到四十平米;也不是说员工规模,算上帮忙来的秦姐和角落里坐着的念叨宇宙大爆炸的那位女士,这间屋子里同时存在的人数上限大约是十。

“说的是唐主编的口气。口气很大。”如果秦姐听到这个问题,答案会是这样的揶揄。

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用了三十多年,这三十多年可以长得是人的一生,可以短得如同一个睁眼即忘的梦。梦是大脑神经的异常放电现象,唐主编志军先生就经常被电得回到九零年,一遍又一遍地用指尖拈起一粒沙,一遍一遍地用精妙的比喻诠释宇宙的浩瀚;又或者是九三年,邮递员不爱往编辑部送信的九三年,因为一送就是一麻袋,还得扛上楼。

然后梦醒,睁眼对着熏黑的天花板发呆,对着满是雪花的电视机相面,对着绿白方格的地革和黑白绿镶嵌的马赛克地砖神游,去搪瓷水池里淘淘洗洗,给自己做一碗富含六种基本维持生命体征物质的混汤面。如此循环往复。

那日苏说,唐老师,你在轮回。唐老师,你其实,很痛苦。

他说汉语会磕巴,像连着烂WiFi播视频,过几秒卡一下。但这样的好处是话的条理很清晰,句中存在无形的标点,先说一个主题,然后再从主题发散出一个个短句,像一根主枝一点点长出丫杈。

那日苏知道痛苦的来源。唐志军千里迢迢追到内蒙,尝试用随身携带的蒙语入门手册和他对话,赛音白努是你好,米尼乃仁唐志军……张口才知道原来他通汉语,而且不明飞行物只是气象站的小子放的一颗观测气球。他没有很失望,失败跟脸上的皱纹一样多一记少一记都无所谓。无所谓,对吧。甚至无法通过唐志军的眼神分辨,因为局促、张皇和天不遂愿后的悻悻是出厂配置,早已预装。

那日苏准备好了一肚子安慰他的话。他很会安慰人的,蒙古汉子的心事像草原上空的白云一样来去都飞快,除了酒精麻痹之外全靠自我调节。他很有自信,这个时候说汉话绝对是最流利的。

唐志军翻了半天衣袋,那日苏以为他在找手纸擦汗或者眼泪,结果唐老师最后翻出一个空空的水壶,特意拧开盖倒过来对着地面甩了两下:“那个,我出门时候因为要多装电池,盖革计数器不能没有电池是吧,所以没有带很多水。现在带的水喝完了,我想,讨口水喝,你看能不能……”

“行,唐老师,但是我这里以只有酒。喝点儿啥,雪花哇儿还是哈啤?”

“都……都可以,里面有水就行。”

唐志军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一罐润润嗓子,喝过酒之后意识有些飘离身体。酒精提供的本该是短暂的极乐体验,他却和脱水时一样陷入谵妄,开始讲述一些不愿言说的往事:女儿、女儿考上了南大的天文学、女儿自杀,女儿离世前给他发的那条短信。

“唐老师,那我也告诉物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根嗯本就没有阿布和额吉。”

他们突然间分享了彼此最残酷的秘密,然后一个人喝了一罐,一个人喝了六罐,各自醉倒,如同两颗保龄球,让成堆的易拉罐轰然倒塌。

醒了之后那日苏的第一句话是,唐老师,我要和你去北京看看。

“啊?啊……”唐志军蜷曲地侧卧在地上想说点儿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好用力握拳,伸出大拇指。

 

那日苏说“那日苏”在蒙语里是松树的意思,松树、劲松、潘家园,再往西北角一点点就到了编辑部。秦姐跟他亲切友好地握手,转头就压低声音骂唐志军怎么又领来一张嘴,咱们账上没钱了知道吗,今年供暖费还不知道从谁牙缝儿里抠出来,我刚补完牙已经没缝儿了……

那日苏赶紧摆手:“秦银姐,没事儿,没有事儿,我在民俗餐厅找袄到工作了。我给大家表演、敬酒、唱祝酒歌。”紧接着双肘微曲,双手虚空握着无形的蓝色哈达,作比成样,扯着嗓子开唱:“隆肯道特兰拜海道勒诺木罕哈勒阿依哈勒白呢,诺颜塔丹拜呼依勒道勒道格辛哈勒阿勒扎勒白呢……”

秦姐哈哈大笑,这个好,这个好,下回去精神病院走穴把他也带上,挣两份钱,还能换个窗户……

那日苏来了北京依然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永远在出发前像空降兵一样准时出现在编辑部。偶尔他也会请唐志军来出租屋里喝酒。唐志军一边打电话一边窘迫地搓着右手,这样,不好吧……你看,万一睡过去了,错过了外星人发来的信号……可每次都随叫随到,坐两小时公交。他让那日苏只给他留一罐酒就好,一罐酒的量能让他在完整讲完女儿的故事后睡去,失去意识三十分钟,然后准时醒来,赶上七点就发末班车的公交回家。

那日苏说,唐老师,你在轮回。唐老师,你其实,很痛苦。

唐志军听不懂那日苏念叨的“三仨俩”,壮着胆子反问道:“你……嗝……难道不痛苦吗?”

“痛苦。”

“那你为什么要,为什么喝酒。喝完酒,不痛苦;酒醒了,更痛苦。痛苦。”

“我阿布就是喝大酒喝呃死的,我额吉天天守偶着佛龛哭,眼泪流干了也就死了。我一开始喝酒也想喝死自己,因为大喇嘛说喔喝大酒的人下地狱被关在一起,额吉肯定也和阿布在一起呢。我天天喝,天天喝,”喝了两罐,那日苏脱下一直裹着的那件棕色皮衣,披在已经有点黄花的唐志军身上,“后来大喇嘛怕我也喝死,赶紧改口,说你阿布在天上呢,不在地底下。所以我就去气象站干活了,天天瞅天上。万一哪天阿布和额吉来接耶我呢。再后来我就知道了有外星人,万一阿布和额吉轮回成了外星人呢,他俩开着飞诶碟来接我。所以我跟你天南海北地跑,唐老师,我在找我阿布和额吉呢。”

然而唯一的听众业已睡去,不知道他听到哪里,也许没听到大喇嘛。但谁在乎,他们会接着喝酒、诉苦、睡去,接着轮回。生老病死命运轮回,宇宙永恒,珍贵的东西却一去不回。

蒙古汉子很不擅长安慰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于是只能给唐老师一个绵长的拥抱。像在草原上露营时一样,他俩喝醉了也这样抱着,只有喝醉了才能这样抱着。那日苏住惯了毡房或者简易的地质帐篷,不怕强劲的地风,但唐志军初来乍到肯定不习惯,再加上喝完酒容易混身发热脱掉外衣,着凉了感冒了就难从草原深处走出去了。于是那日苏干脆从袖筒里抽出一只胳膊,把那半边皮衣罩在窄窄一条的唐老师身上,然后紧紧地抱住他共享体温,像阿布抱住自己那样。草原的孩子紧紧地拥抱着颓唐的小老头儿,紧得想把痛苦从唐老师身体里挤出来,把我执从唐老师身体里榨出来,让吹过旷野的风把悲伤同沙砾一起带走。

 

 

一行人结束了一天的折腾,在山间开阔处升起篝火。秦姐在算兜里的这点儿钱还够不够接下来的开销,孙一通脑袋上还扣着那口铁锅,晓晓往火堆里填着一根又一根小树枝。

唐志军讷讷地开口:“咱们这次真遇到了外星人,而他又能听懂地球话——毕竟他们的文明那么先进,对吧,你会对他说点儿什么。或者做点儿什么。”

“我会跟嗯他说赛音白努,见到我阿布和额吉了吗,”那日苏嘿嘿一笑,脸颊上挂着乙醇滋养出来的红晕,摊开的双手上挂着无形的洁白哈达,“喝点儿啥我的朋友,雪花还是哈啤?”




致谢:部分设定来自同 @制诰委员会 的头脑风暴。


隆肯道特兰拜海道勒诺木罕哈勒阿依哈勒白呢,诺颜塔丹拜呼依勒道勒道格辛哈勒阿勒扎勒白呢……

杭盖乐队《酒歌》前几句歌词的谐音

生老病死命运轮回,宇宙永恒,珍贵的东西却一去不回

引用/改编自杭盖乐队《轮回》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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