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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程 高栾

OOC+AU预警

20220720高栾重庆专场纪念

 

“妈——咪——,阿公今天有去台北车站吗?”

“你阿公去搭机捷吼。”

“不是啊,他就是很奇怪!每年都要飞去重庆的,结果当下只能去到重庆北路四段,笑死。”

“哇每年都出国欸!“

“讲三小……被阿公听到你就死定了!‘世上只有一个中国儿’!”

“拜托硬凹京儿腔儿是要怎样?”

“小杰!不要这样学你外公讲话!”

“好啦知道了啦!”

 

跟那段日子隔了太久,用完的七十一本年历,堆起来快三公尺高。民国三十八年,这纪元只有他栾云平还在用。重逢在浸透在烟雨中的重庆,如果可以,他多希望不是在此时此地遇见高峰。秋日里干燥的北平,红旗高高飘扬,正适合把酒共庆社稷无恙、山河新生。

来不及了。曾经意气风发的同侪,如今一个是看守,一个已沦为阶下囚。栾云平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被拷打得不成人形的犯人,正是当年意气风发的联大平津同乡会干事。那位战火中依然一袭长衫纤尘不染,在酒桌上对时局侃侃而谈的斯文学子,而今浑身血污,杂草似的黑发被薅得七零八落,露出斑驳的头皮来。昏暗的灯光里,栾云平不敢看他的脸,装没认出来转身就要离开。临走前叹了口气,才把自己身份暴露出来。

斗室里突然发出微弱的声响。栾云平起初还以为是伏天里地板受热膨胀,或者屋顶渗水滴在地面的噪音。细细一听,杂乱的哒哒声俨然是有一定的规律的,职业敏感让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摩斯电码。回到住处赶紧将数字誊在纸上,找出电码本对照,发现是毫无意义的一句话。如果按照老规矩后退三位呢?栾云平福至心灵,改写之后,拿出另一本没有封皮的小册子来,果然理出了头绪:

“我是高峰好久不见”

原来彼此都没忘记,还真是组织里的同志,那一切都好办了。三十三年平津联谊,高峰不看对面袅袅婷婷的女同学,两只眼珠一直粘在自己身上。想来当初没白看,他倒是好记性,都不用看脸,光听脚步声就能想起来。

日后交接班的时候跟他人了解情况,才知道高峰是从白公馆转来受二茬罪的。那边的特务一开始看他是高材生,猜他在赤匪中间一定位高权重,没想到审了几个月,他还表现得像个满腔热血的白丁。榨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整个人却被折磨得像甘蔗渣一样破烂,就被卡车拉到渣滓洞来倒掉。

你到底知道什么情报才能被人整成这样?栾云平有样学样,手指敲着马灯的铁底座。他知道高峰记性好,那一万组电码里的常用字,应该早就能背下来了。

我真什么也不知道,我进来就是为了能和你接头。而高峰也猜得出来栾云平没工夫记这些,用茅草在地板上摆字,摆好一个就吹掉一个。

栾云平看完眼睛都大了一圈儿。你说的是实话?

我真就这一个任务,组织就派给我这一个任务。

你就不怕我不是你的同袍,让你罪加一等?

反正我也出不去了,有什么要紧。

栾云平看完久久说不出话来。

 

八月委座就亲自布置了清理计划,在去台湾之前,整个中美合作所都要被“打扫”干净。栾云平比里面的犯人更盼望组织差人来营救,他怕自己受不了手刃同志的负罪感。

然而结局已无法改变,周瑜这次需得亲手了结黄盖。

按理说这里还比不上普通的天牢,那儿极恶的刑囚也能吃上一顿断头饭。在渣滓洞,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随便找个时间拉出去就像条狗一样打死了,赶上忙的时候埋都不埋,就这样曝尸在歌乐山上。栾云平还是心好,偷偷带了酒肉饭菜,半夜摇醒了高峰。高峰醒转过来,也很是从容,不慌不忙举箸夹菜,仿佛是在毕业酒会上慢条斯理地拿勺子挖着牛乳布甸,一口口地细嚼慢咽。可惜已经算不上嚼了,缺了几颗牙齿,只能一点点地抿着肉冻。栾云平假托自己要点下酒的夜宵,伙房给他的辣子鸡里撒了一把花椒,麻得舌头疼。夜深人静,栾云平也不问话了,耐心看着高峰享用最后一餐。

用袖子唯一一处干净的地方擦了擦嘴,高峰仰头凝视着栾云平,直望向对方眼底。眼周乌青凹陷,只有眼神依旧明亮,目光如炬。

此时无声胜有声,栾云平明白高峰这是在示意自己动手吧。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前几天暴雨冲毁了南墙,栾云平分明看见犯人们修墙时在灰泥里掺了茅草和棉絮,那堵墙肯定是他们用来逃生的。趁着半夜逃走了,神不知鬼不觉,他对外可以说是已经处理掉扔山里了,反正几百号死囚没人会耐心一一核对,急着邀功好换一张去台北的船票还来不及呢。可是,栾云平又瞥了一眼高峰已经变形的双腿,不由得忧心忡忡,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南墙,对吧。”这几个月来,高峰第一次开口说话。栾云平习惯了敲击电码,都快忘了高峰还不是个哑巴。

高峰依旧压低沙哑的嗓音悄声说:“南墙我也去修了,这我知道,但我不能现在就暴露这道生门,这对其他等着接应的同志不公平。”

“可是……”

“我再说一遍,反正我也出不去了,没什么要紧的。我猜你将来还是要去台湾的,现在正是你表忠心的好机会。难得能在这乱世里活下去,我送你一程。只求将来赤旗插满神州大地,你带一捧台湾的土来这山上祭我,把国泰民安的景象给我过过。”

如果能未卜先知,栾云平很乐意现在就同跟高峰分享自己今后平静如水、水面下却有暗流涌动的生活:我在台北潜伏了七十年,始终没有暴露,也没有收到组织的召唤。戒严到解严,我曾被打成匪谍,上街卖过烧肉粽,最后也平反再荣休。我有深爱的妻子、乖巧的女儿,还有一个聪明的外孙小杰,九月就要去北京交换了。我过得很好,你甭惦记了。

可他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说,能说也因为极度的悲痛发不出声音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射击课上无数次演练过的位置,打中那里不会有痛苦。搭着扳机的食指微微颤抖,最后再看一眼天花板,深呼吸,装作寻常无事。

山水无相逢,且送你又一程。



220702太原 

220704武汉 

220708潍坊 

220711包头 

220714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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